《人间词话七讲》

人间词话七讲

叶嘉莹

第一讲

陈寅恪先生说:“惟此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,历千万祀,与天壤而同久,共三光而永光。”他认为王国维先生这种追求真理的、忠实于自己也忠实于学问的这种精神,可以与天地同期长久,可以和日月星三光永远地共明。

这诗的奇妙的地方,就是说,尽管你是悲哀的,可是当你写诗的时候,你就把你的感情当成了一个客体的东西,和它有了一个艺术的距离。你本来的感情是激动的,可是当你坐下来要写诗的时候,你就把这个悲哀的感情,变成一个对象去写它了,而且中间有了一个艺术上的距离了。这个时候就是你“由动之静”的时候,这时你才能够写出来“有我”的境界。

第二讲

诗比兴笺

学习中国古典诗歌,第一个要念的是《诗经》,第二个要念的是《楚辞》,然后就是《昭明文选》了。

第四讲

在座的两位小朋友曾问我:这本书可以读吗,那本书可以读吗?我说只要是人把书读来而不是人被书读走,那么什么书都可以读。你有思想有见解有眼光,不管你看思妇之词或什么词,你就能看出来它有没有成大事业、大学问的境界,这就叫会读书。如果你不会读书就会被书牵着鼻子走,它说奸盗淫邪,你就跟着它奸盗淫邪。所以有的人看了那种不正当的书,就做了不正当的事情,模仿了不正当的行为。这只能怨你自己没有一个定力,没有一个见解。

第五讲

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说的:“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。”

第六讲

在这整首词中,他一共有三次永恒跟无常的对比:“春花秋月何时了”和“往事知多少”是第一次;“小楼昨夜又东风”和“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”是第二次;“雕栏玉砌应犹在”和“只是朱颜改”是第三次。而在这种永恒跟无常的对比之后,在这今昔的、哀乐的、幸与不幸的、少年与老年的对比之后,“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就综合了那么大的力量,一泻而出,真是像一江春水向东流去,永不回头了。

中国古代有个神话传说,说是有一个书生非常用功,每天在窗前背书,他们家养了只鸡,这个鸡每天在窗台上就隔着窗看着他念书,听得天长日久了,这鸡也会念书了,他在里面念,鸡在外面念,所以叫鸡窗。鸡窗就是书窗。

第七讲

现在一般人,就是说没有像苏东坡辛弃疾这样的遭遇身世、理想抱负的人,但是他也要写词,怎么办呢?有一个办法,那就是用人工。你不要一口气就是“大快人心事,揪出四人帮”,不要这样直说,你要把它写得含蓄一点,写得隐藏一点,制造出来一种深度。本来没有深度,但是你给他拐一个弯儿,造出一种曲折的深度来。这就是后来为什么有了周邦彦的词。

但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来体会,总而言之,小词是以具有这种丰富的潜能为美的。